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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色学历

1999-12-30 来源:文摘报  我有话说
我已经连续闯过了四道关口:个人自愿报名—群众推荐—地方党委批准—文化考试。剩下的日子就是希冀和焦灼并存的等待。

就在这时,张铁生那一份“发人深省的答卷”,把我的心一下子抛入谷底。仅仅依靠推荐选拔,像我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农民的儿子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呢。

浸泡在胆汁里的八月,我一天天地挨过去了。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询问邮递员有我的信件没有。

九月初的一天,我正在山上砍柴,邻居狗剩子跑来告诉我,家里有信来了。那是一张盖着红印章写着我的姓名的厚纸片,我被S大学中文系录取了!

要上学了,乐坏了母亲,也愁煞了母亲,家里只有十八元两角钱,如果给我拿着,就没有钱做被褥了。母亲只好把一床旧被褥拆洗之后,又修修补补做上了。

我觉得我已经够寒酸了,可是到了学校一看,有的学员比我更寒酸,衣服上补丁摞补丁。那时的工农兵学员从服装上差不多就能看出上学前的职业:工厂来的一般都穿深蓝或浅蓝色劳动布工作服,部队来的都穿草绿色军装……

学校有规定,新生入学时都要在校园里挖上半个月的防空洞。干这活我很内行,同时也想表现表现,给人们留下好印象,所以非常卖力。休息时,老师教我们唱《工农兵学员之歌》———迎着灿烂的阳光,肩负党和人民的希望,我们工农兵学员,来自祖国四面八方。带着工人阶级的委托,带着贫下中农的期望,带着革命部队的传统,走向教育革命的战场。壮志凌云,红心朝阳,永远和工农相结合,前进在光辉的“五七”大道上……

一天,女同学周继红的粪筐丢了。粪筐对于周继红的意义非同小可。

1968年秋天,周继红来到一个贫困山村插队落户,天天起大早背着粪筐坚持捡粪,被推选为知识青年先进分子,入了党,成为大队的领导干部。她仍然坚持身不离粪筐,无论外出开会还是下小队,她看见粪就捡。上大学后,她又把粪筐带到学校。省城都是柏油路,没有牲口粪便,她就徒步往返几十里到郊区去捡,风雨不误。她的行为很快引起了系里和学校的重视,被树为工农兵学员“上、管、改”的先进典型,还当上了校学生会副主席,校团委副书记。但无论工作怎样繁忙,她始终没忘了捡粪。

周继红是一个很随和的人,只是在精神上似乎有什么负担,给人一种神经兮兮的感觉。她从来不跟同学发生冲突,但她每天把粪筐放在寝室里,也着实引起了同室学员的不满,大家是敢怒而不敢言。用工宣队长的话说,这粪筐具有划时代的革命意义。用系里那几位小诗人的话说,“粪筐虽小,但她装着五洲的风云;粪筐虽土,但她闪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。”周继红也说:“身边带着粪筐,难免要沾上牛粪的臭味儿,这可以时刻提醒我永远不忘劳动人民本色,拒腐蚀,永不沾。”

所以,当那具有多种意义的粪筐不翼而飞了以后,所有的人都绷紧了“阶级斗争的弦”拭目以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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